2018年11月30日至12月2日,2018年中国新闻史学会编辑出版研究委员会学术年会暨“新时代的编辑出版理论创新与产业发展”论坛在陕西师范大学举行。
本次论坛业界、学界的各位大咖荟聚,共同给我们带来了一场探讨出版理论、出版实践的创新和发展的盛宴。
《中国出版》是由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主管,中国新闻出版传媒集团主办的出版类核心刊物,主要面向各级新闻出版党、政、企事业单位管理者和从业人员,全国新闻出版理论研究、理论宣传、理论教育工作者。
这次有幸约到《中国出版》副主编杨晓芳老师,杨老师分别从办刊实践、出版理论研究、研究生教育等方面分享了她的经验和心得。和她交谈的过程中,我感受到出版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同时也深感自己的不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下面是采访内容。
工作中的杨晓芳老师
办刊实践
《中国出版》是在1978年创刊,创刊时还是一本内刊,当时叫《出版工作》,从创刊之时就起着出版工作指导的作用,会刊登一些出版工作方面的消息和对出版工作的思考,是最早的新闻出版类刊物之一。
《中国出版》创刊30周年时,曾有一位老出版家说,“如果要回溯新中国的出版史,编辑出版学科学术理论的发展,《中国出版》这本杂志是绕不开的。”
比如“社会主义出版学”的概念、“出版经济学”的概念第一次提出都是在《中国出版》上。还有周蔚华老师关于出版产业的思考,关于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思考的文章,也都在《中国出版》上发表。
翻十年二十年前的杂志,你会发现很多熟悉的名字。许多作者十几年前是我们的作者,现在还是我们的作者,我们这么多年一直能得到大家的支持,还挺感慨的。
在国内的出版类核心期刊中,《中国出版》主办单位是中国新闻出版传媒集团,《出版发行研究》主办单位是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出版科学》的主办单位是湖北省编辑学会和武汉大学。想请教您,与高校和科研机构主办的学术期刊相比,《中国出版》有哪些优势?
不能说是优势,可以说是我们的特色吧。
从我们创刊开始,它就是出版工作者的一个交流沟通的平台,会有一些各社变革的动态、国家出版政策等信息,起着上情下达的作用。随着我们出版业进一步的发展,我们的出版业不仅仅是面向国内,也开始面向国外,1991年,期刊改名为《中国出版》,一直到现在。
虽然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改版和调整,但办刊宗旨一直以来是延续下来的。后来有了高校的相关专业,老师们也开始写文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是一个半工作半学术的刊物。
虽然学术期刊对格式要求比较规范,但是从内容上讲,我们还是与其他学术期刊有许多不一样。比如,我们会有中宣部领导的署名文章,还会有新闻出版产业的产业报告,“业界动态”这样的栏目,会有一些行业的资讯等。
而且《中国出版》由中宣部主管,一直以来是机关刊的定位,我们的内容领导也都很关注。在政治导向方面,也是非常重视的。
应该说,我们一直试图去搭建政界、业界、学界相互连接的一个桥梁,这个可能是我们的特点。其实还是承担着工作指导的作用,联系业界和学界的关系。
而高校、研究院主办的刊物,比如《出版科学》,它设在武汉大学,审稿的编辑是武汉大学信管院的老师,作者更多的是老师、研究生,与业界关联没那么密切。《出版发行研究》也是一样,从刊名也能看出来,它更偏向于理论研究。
国内的出版类学术期刊刊期多为双月刊或月刊,而《中国出版》为半月刊。想请教您,作为学术期刊,《中国出版》刊期相对较短,这为贵刊带来哪些优势和挑战?《中国出版》上半月和下半月期刊在学术风格上有何不同?
我们的刊期较短,那么稿件的数量就比较多,比如从期刊评价的角度看,稿件数量的基数大,期刊被引指数等对期刊评价方面就相对处于劣势。
但另一方面,时效性就更强。比如产业分析报告,领导对行业的一些指导性文章,一些热点问题,能更快地发出来。比如前几天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先进融媒体”,我们对这个热点的反应就比较快一些,能尽快跟上来。而其他的双月刊,当稿件写好再发出来,可能就已经错过那个热度了。
2010年1月,《中国出版》由月刊改为半月刊,定位为一本面向新闻出版行业,沟通管、产、学、研的机关刊物,上半月偏重于政界和业界,下半月偏重学界。其实现在没有那么强调上半月下半月的区别了,体例和研究方向的侧重没有那么明显,现在封面的刊期也统一为刊期的数字,不分“上半月”“下半月”了。
据我观察,国内的出版类学术期刊发表的新闻传播类论文较多,大大挤压了出版学论文的发表空间。请问作为主编,您如何看待出版类期刊刊发新闻传播学论文这一现象?
首先,我们用文的范围,是与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作为政府机关的职责范围一脉相承的,总局主管的范围就是我们的方向。总局一直以来关注报刊、数字、网络文学、网络出版,还有新媒体等,所以我们一直刊登这方面的文章。而且我们作为半月刊,稿件数量比较多,稿件也会选择一些新闻传播学的研究。
出版的概念其实也在改变,现在是大出版的概念,有一些新闻、新媒体方向的延展。当然关于新闻传播学方面的研究,我们会有一个限定,比如发表传播学的文章时,主要紧贴传媒、媒介概念下的研究。
而另一方面,许多研究传统出版的学者开始转向新媒体与出版的融合等研究,学者研究方向发生改变,纯出版研究的稿件相对较少,我们的刊登方向也会随之发生一些改变。
学术研究
想向您请教,《中国出版》在选稿方面最看重稿件的什么方面呢?对于我们学生、老师投稿方面,您觉得应该注意什么?有什么建议?
在选稿方面,首先,研究要和业界新的实践结合地紧密一些,不要落在业界的后面;再者,学术规范要有,但不要只注重套路,重要的是真正有创新的观点;另外不建议大家做很大的选题,还是建议做小切口、深挖的选题。
对于投稿,不要为了投某个期刊而写文章,比如为了在《中国出版》投一篇稿件,它最近选题的方向是什么,就去研究什么。我们还是倾向于作者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做研究,他写自己熟悉的领域的观察和思考,这样容易有创新点。在这方面,每个刊物都是一样的,都希望看到文章有闪光点。
所以,我们建议做研究时提前做文献综述,对现有的研究文献做一个梳理,搞清楚在这个领域大家研究了什么、没有研究什么,从对过往的梳理中发现一些创新点。
同时,如果你找到了一个创新点,建议围绕这个创新点来写。比如我们看到,有的文章虽然有创新点,但他只用少量的笔墨,而着重去写其他没有新意的内容。
关于跨学科的研究,有的人是为了套用其他学科的理论而套用,很生硬,因此文章中感受不到他的思考和观点。要记住,研究方法理论体系,是为观点、论点服务的。
比如用经济学的一些理论来研究新闻传播学,这样的研究其实也比较多。最好是你对要研究某个领域的理论很熟悉,找准自己的方向,然后去寻找研究方法、研究范式,发现某个学科的一个观点是相通的,然后把这两者结合起来进行探究。
对于学生来说,我建议从一个小切口出发。把一个小的角度了解得足够深,发现它独有的特色,提炼出一些规律性的东西,把它写明白就很难得了。最怕的是空想,只是看一些文献,没有深入地探析就想当然地写。
昨天的“主编面对面”上,蔡翔老师也说到了,不要为了投某个期刊而写文章,他说到,你在某方面有自己的研究之后,这篇文章肯定是适合某个杂志的。您怎么看蔡翔老师的见解?
一个研究者,哪怕是研究他自己的研究领域,他也会对这个研究领域有不同角度的思考,他的每篇文章的侧重点也不一样。我理解蔡翔老师的意思是,通过你文章的侧重点,来寻找能把你的观点表达发挥出最大价值的平台。
比如说,你的研究领域中可能有理论的思辨,可能有实践,有建言献策,或者偏向于新媒体的,偏向于技术相关的。因为你关于研究方向的思考,不可能是一篇,应该是若干篇。
那么《科技出版》就更注重它的科技性,实践的话可能就放在《出版参考》,或者其他的期刊。因为每个杂志的定位还是有细微的差别,所以同样的内容不可能每个杂志都适合,但是一定会有一个才是最适合它的,就像谈恋爱一样,对吧。
“主编面对面”时您提到《中国出版》明年选题的一个方向是“出版学基本理论的研究”,贵刊是怎么看待这个选题方向的?相比于传播学、经济学等学科,出版学发展的时间较短,出版理论体系尚不健全,您对这方面怎么看?
对基础概念理解有误的情况,其实是不利于研究的,比如老师对这个理解有偏差的情况下,怎么去指导学生?而我们希望能在出版学科理论体系的搭建上做些事情,所以这也是学术期刊的一个引导作用。
当年出版学的理论概念提出来以后,出版很快就产业化了。产业化以后,很多研究会转向那个方面,对于学科理论的研究就少了,不像别的学科,有一个长期的发展过程,这个基础理论会沉淀很久。
就像今天署长也说到,最初出版的一些基本的概念、定义,在外部环境发生变化后,不太适用了。现在真的是一个巨变的时代,实践发生了新的变化,理论也需要随之发展。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觉得是到了基础理论需要重新更新的时候。至少我们表达出来,希望能够由我们来提供这样的平台来引导对这方面有想法的老师一起,往这个方向努力。
这也是我们的办刊宗旨,在学术观点的碰撞和人才的培养方面做出一些作用,我们愿意做这件事情,大家至少知道有杂志在做这个事情,研究者就可以去思考去写。
其实我蛮喜欢那种争鸣,“我觉得这样”“我觉得是另外那样”。我们所谓的概念,其实就是大家各自去讨论,不断地否定,然后不断地丰富它、完善它,最后得出一个大多数人都认同的概念,不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吗。
如果大家对这个讨论比较激烈的话,我们还会考虑用我们的微信平台,将大家的观点浓缩,再去做一些其他互动的东西。
学术研究和业界动态是分不开的,学术研究是为了服务于业界的发展,您觉得怎么才能更好地将学术研究和业界的发展结合起来?现有论文是否过于关注宏观,对于具体的出版业务,工作流程等缺乏关注?
许多学术研究与行业的距离不够近,有些研究可能有些滞后,这也是我们学科的一个问题。
我们这个学科本来就是一个交叉学科,比如数字出版,可以将研究的边界扩展到传统理解的行业之外。比如我去参加一些关于数字出版相关的会议,由出版社发起的智库,会请微软、互联网安全、人工智能相关的公司。技术企业、互联网企业能提供一些他们领域的思路和看法。
所以我们希望研究者可以跳出这个行业来看这个行业。这样的学术研究可能会有一些新的指导意义。
其实我们挺多关于具体出版业务的研究,“书业事务”栏目主要就是一些具体业务的研究。比如我们最近发了一篇关于人民邮电出版社供给侧改革的个案研究,研究中包括每年增效一千万以上等这样的成效,那么他们的增效对整个行业是有很大的参考价值的。
研究生教育
出版专硕的培养方案中,相对更偏重于培养学生的实践。但作为研究生,学术研究也是我们的学习任务,您对这方面怎么看?
对于一个研究生的话,我觉得实践不是盲目的去实践,只做事务性的工作,编辑部的老师吩咐你干嘛你就干嘛。我觉得最好的就是带着问题意识。
比如你说你的研究方向是学术出版,可能去学术期刊的编辑部,那你就要带着问题,就是说你通过实践,你希望获得什么?怎么能够通过实践去验证你学到的理论知识?你怎么获取学术出版方面的信息?怎么培养你自己对学术选题前沿性的判断?
你会发现你如果就是把它当任务去做,像我看稿子,一篇一篇就处理就过去了。那比如说我去想这个杂志的理念,我希望它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杂志,那我在看稿子时就会有倾向性,可能会有一个大目标。其实是一个道理,我们要有一个问题意识,它给我带来解决问题的思路,你就会发现事半功倍。
陕西省出版协会的内刊《书海》编辑部现在设在我们学院,由我们这一届出版硕士负责。书海杂志以宣传陕西出版、推介陕西出版物,提升陕西出版影响力为办刊宗旨,主要是出版社的编辑们对编辑工作的梳理,经验分享。虽然《书海》的定位不是学术期刊,但以您的工作经验来看,我们在实践过程中,应该注意培养哪方面的能力?那应该如何培养呢?
我觉得编辑校对是这个行业的基本功,我们单位每隔两年就会有这种编辑基础业务的考试。
我们一直觉得,校对不是简单地看这个字是不是错别字。一般在文章中间涉及到的重大的历史事件、涉及到的领导讲话,要去核实原文,而不是看这个字没错就可以了。比如涉及到一些和政治性相关的人物,或者一些被禁止在公开媒体上被宣传的,那就需要去发现去查证。第三个就是涉及一些提法的,最简单的就是对台港澳怎么来称呼,会有最新的一些相关的用语规范,这些最新的知识都是要了解的。
你对这些的敏感度是建立在你对这种最新的相关的政策问题的把握上,这个不是一个简单的校正误的问题。
那涉及到编辑的话,则需要你来判断,作者的观点和表述有没有问题,他这个是不是适合,就是说他的行文或者提法是不是适合?所以那你同样需要去带着相关的问题意识去做。
作者是亲历者,他写的时候是带着他自己的感受写的,你作为编辑,要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篇文章最核心的东西和最打动别人东西是什么,这个可能需要从旁观的角度来做一些添加和提炼。为什么说编辑在为作者做嫁衣,你和作者一起,让这个文章变得更加的闪闪发光,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包括一些很成熟的学者,那你会发现,他认为他文章的核心观点是这个,但是他的文章在具体论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很好的把他的核心观点表达出来。那么就需要你俩进行沟通,对这个更加理清,或者说你可能会激发出来一些更新的一些这种想法。这个确实很需要你的一些相关的技能,需要你在日常中留心。
所以,我们的记者和编辑,要对行业的某个领域相对比较熟悉,没有很了解的话,肯定提不出来建议和想法。
有些稿子确实是在我的这个知识领域之外的,那我在看稿子之前,和作者讨论之前,送给外审之前,首先自己要查找相关的文献,请教一下专家,至少我对这个有框架性的了解,大概有一个自己的判断。要不然你做为编辑就完全没有自主性,完全交给外审也是很大的问题。
要多沟通多交流,不能只闷头看稿子,多去交流,吸收最新的一些知识,多去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去看你编辑的这个东西,你的作者是怎么写的,别人是怎么写的。比如,我们看我们的这个稿件的作者,这是不是他一贯研究的领域,同样的选题,其他的大牛最近关注的是什么,因为要看看这个稿子它是不是前沿性的话题。
您对我们这些刚踏入研究生大门的学生有什么建议呢?
我觉得编辑出版专业还是有自己的优势,我们无数的成功案例证明并不是说学编辑出版专业的一定做不了其他领域的很好的编辑。我们有很多同学师兄师姐的都做得很好。作为编辑我们不一定自己能写出来好的文章,但是我有能发现好文章的眼光。
我觉得你们不要太焦虑,很多学到的东西都不能马上变现,因为我们的高等教育很多时候学的不是技能,一些基础的人文素养是你迅速学习新东西的一个知识基础。可能刚工作会觉得学的东西没什么用,十年以后再回头会发现当时学到很多东西,不知不觉的就用起来了。
举个我自己的例子。我们本科那时候会学经济学、会计学的东西。后来我在报社做记者,去采访出版社的老总,会发现人家说到出版社的一些经营管理,一些运作上的东西时,就不会觉得茫然无知。
现在我们这个学科用实证研究的越来越多,用来统计分析的工具越来越多,如果你提前学过,虽然现在有一些新的工具,但原理搞清楚了,大概再看一下就能开始用,你至少能省略从头学习的这个过程。
另外我们说这个本科是通识教育,研究生其实很多时候我觉得是培养你的问题意识,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所以要学会利用你的知识结构,利用你这种学习新知识的能力,我觉得有了这种能力的话,你再去吸收新知识,适应你的这种新的工作岗位的话,你肯定比别人效率要高很多。